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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重烧伤的英德农民邓木养夫妇无悔救山火，却痛陈至今没个“说法”…… 作者：李宜航 邓勃 杨格亮 编辑：张克眉 发表时间：2001年8月4日 获奖奖项：2001年度广东新闻奖一等奖 五个多月前，年逾半白的邓木养、梁招娣夫妇奋不顾身扑救山火，不幸被烧成重伤;两次大面积的植皮，使他们负债累累…… 然而，时至今日，英德市有关部门不仅没有给他们一个“说法”，反而颇有怨言…… 山林起火，夫妻勇辟防火路 “失火啦!救火啊!” 今年2月17日中午12时许，从英德市大湾镇引仔山上传来一阵呼救声。原来，该镇新厂村村民刘伙灶烧山种竹，不料火大风猛引燃了山林。 此时，大湾镇南山村的邓木养、梁招娣夫妇正和女儿在附近的小山枫树窝翻整着坡地，准备种竹。 看见山林起火，邓木养夫妇立即扔下手中的活计，朝引仔山奔去，并让女儿回村喊人救火。约摸25分钟后，夫妻俩沿着崎岖的山路跑到了失火的引仔山。这当口，通红的焰火蹿起三层楼那么高，而且迅速朝山上蔓延。夫妻俩迅速抄小路下到了村民邓金水家的竹林——此处往下30米就是火场，往上50米是邓木养家承包的竹林。 “赶快搞条防火路，别给它烧了后面的3000亩山林。”救过四场山火的妻子发话。 “好，我用锄头，你用镰刀。”多次参加灭火大战的丈夫接茬。 两人立即动手，把堆积几厘米厚的竹叶、杉树枝拨向山下，辟出10米长、1米宽的防火路。 忽然，山上刮起一阵旋风，大火借着风势如猛兽一般扑将过来，刹那间将他们裹进火海。邓木养反应迅速，狂奔10来米冲出了包围圈。但他相伴30年的妻子此时已烧着了草帽、头发、衣服……他又折回头，想抱出妻子。很快，他浑身上下也烧着了。他拼命扑打着火苗，在坡上滚来滚去。最终，他昏倒在离妻子3米远的地上。 火海余生，一点一点爬回村 夫妻俩醒来的时候，大火已被后来赶到的村民扑灭，几千亩山林保住了。 邓木养的身上全是水泡，仅剩的一点衣服全和皮肤粘在一起;妻子更是面目全非，一头黑发被烧了个精光。求生的欲望使两人冷静下来，他们开始一点一点地爬回村里。 他们爬了半个钟头，终于再也爬不动了。恰巧被邻村一位路过此地的八旬阿婆发现了…… 夫妻俩很快被送到了韶关市粤北人民医院。经医院诊断，梁招娣头面部、四肢烧伤达50%，邓木养烧伤达40%。 医生得知他们受伤原因后备受感动，特意在疾病诊断书上加注：患者是因抢救山火而不慎被烧伤。 经抢救，两人终于脱险。 无钱疗伤，家空物净陷困境 两人都必须做大面积的植皮手术。医院初步估算，光植皮的医疗费用也要10万元。对一个普通农民家庭来说，这10万元…… 邓木养的子女们四处借钱，并变卖了家中最值钱的东西——耕牛、电视机，甚至把房子都抵押给了信用社。“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好人，砸锅卖铁也得做手术。” 大湾镇的乡亲们也说：不能让救火者流血又流泪，我们要捐款。有的村民，到镇上卖了鸡蛋，转身就送到了邓家;有的村民，平时自家都没吃过水果，却大篮大篮地往邓家送。大湾镇的孩子们捐出了压岁钱、零用钱、伙食钱，整整5000元。 植皮手术如期进行，梁招娣做了两次，邓木养做了一次。说来让人震惊，他们手术所需的皮肤把从家里抓来的两只小猪的皮用完还不够，最后只好用头皮。 4月17日，由于邓木养夫妇拖欠医疗费，医院停止了用药，夫妻俩只好回家。10多天后，两人由于伤口未愈合又没有用药，引起了大面积的发炎和溃烂。他们只得写信向英德市委求救，英德市委立即要求林业局了解情况。5月26日，林业局“出于人道主义”，把邓木养夫妇送到韶关治疗了半个月，并承担了2万元医疗费。 但是，要彻底治好邓木养夫妇的伤，至少要一年时间，医疗费也还要几十万元。而此时，夫妇俩已欠债7万多元，家产也几乎变卖一空。6月11日，两人创面刚刚愈合，就又回到了大湾镇。 从那一天起，大湾镇就多了一对特殊的夫妻：浑身伤疤，步履维艰，经常以泪洗面。梁招娣说：没有后悔过救火，只是这一身伤——以后的生活怎么办? 英雄痛心，林业部门没“说法” 最让邓木养夫妇痛心的，是他们救火的事情还受到了质疑和抱怨，林业部门迟迟没有给个“说法”。 昨天，英德市林业局对本报记者说，没有给邓木养夫妇“说法”的理由如下—— 一是失火者究竟是谁，难以确定。据了解，2月23日，刘伙灶已经向大湾镇林业站承认山火是由于他烧山种竹引发的，林业站也让刘伙灶拿了钱给邓木养夫妇治病;刘伙灶及其父亲，也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忏悔之意。但林业局说：“刘伙灶以前是承认此事，但现在他跑了;将来抓到他，万一他要是狡猾一点，在法庭上翻供不承认了呢?就不好办了嘛。” 二是报告林业局太迟了。据了解，邓木养夫妇烧伤后很长时间内昏迷不醒，生命垂危;但至少在2月23日之前，大湾镇林业站就获悉了山火。林业局说，林业站归大湾镇政府管，不归林业局管，故林业局是直到5月16日才知道此事。因而，起火点难以确定，救火过程也不好向群众了解——邓木养夫妇虽然是去救火，但没人看见。 三是邓木养夫妇在哪里救火，有争议。邓木养夫妇坚称是在邓金水家的竹林里开辟防火路，而林业局认为邓木养夫妇是在自家竹林与邓金水家交界处开辟防火路，“他家竹林里有两三百棵竹子，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会不会去救呢?我们不敢说。” 四是邓木养夫妇没注意安全。邓木养夫妇认为，当时只想着救火，根本没想那么多，而且只要是救火，就不安全。林业局认为，邓木养家的竹林上边有一条小路，应该在那里拨开防火路，“那样就不会出事了”。 五是火灾面积，说法不一。当地群众说，火烧了几百亩山林;刘伙灶在林业站承认说“烧山的面积有四五亩，失火烧的山林有20亩左右”;林业局给的数字是13亩。林业局还在两分钟内对“13亩”作出了四种解释：先是说“这是整个失火面积”，然后说“这是烧伤者周围火灾的面积”，马上又变为“这是水平面积”，最后又改称“这是烧的树的面积，一片树一片树量的”。 当地村民认为，林业局的几个理由即便全都成立，也不影响邓木养夫妇因扑救山火而受伤这一基本事实，无论如何都应该表彰这种义举。更何况，这几条理由…… 村民说，受伤的心上，不能再撒盐了! 新闻档案 这篇故事写得生动，问题提得尖锐，是本文成功之关键。报道既弘扬了人间正气，又批评了冷漠之举，是舆论监督的典型之作。 (载于《羊城晚报新闻作品精选1997—2007》)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