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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鞋踏破人海捞针 才疑无路忽见峰回--苦寻八天寻到当年小英雄

来源:新尧网 作者:新尧网 人气: 发布时间:2017-12-08

  作者:李宜航 袁蓓

  发表时间:1999年9月13日

  45年前的国庆前夜,一位羊城少年在国庆彩灯牌楼下发现了台湾特务放置的定时炸弹……连日来,本报记者不舍追踪,终于追出了这段惊心动魄的往事……

  省公安厅老厅长王宁说,这个小学生立了大功呀!

  老照片牵出惊天旧事

  线索来得很偶然——

  上个月,记者在广东省公安历史展览馆看到了一幅泛黄的老照片,文字说明这样写道:1954年,小学生张戎在维新路(今广州起义路)国庆牌楼下发现了国民党敌特埋放的炸弹,图为张戎在领奖。

  1954年是国庆五周年,今年是国庆50周年,要是能找到当年的张戎该多好啊!

  恰巧,广东省公安厅任职时间最长的老厅长、原省委副书记王宁同志也看到了这幅照片。他不胜感慨:这个小学生立了功,立了大功呀,现在也就60岁左右吧,可以找到的。

  可毕竟过去了45个年头,找起来谈何容易!

  难,也要找!不为揭旧闻秘事,只想探英雄本色——人民不应忘记他们。

  查人口信息查陈年档案穿街过巷记者一脚血泡

  满城找没有这个张戎

  9月2日,记者赶到广州市公安局人口信息科査找。

  电脑里的人口资料显示:广州有两个“张戎”。再细査:一个张戎生于60年代,另一个生于70年代。显然,这两个张戎都不是当年的英雄“张戎”。人口信息科的同志出主意:去市档案馆査査吧,兴许那里能査到。

  3日上午,记者直奔广州市档案馆,期望能“柳暗花明”。档案馆的同志忙乎半天后抱歉地说:“我们这里只有当年的报纸,没有关于张戎的案卷,报纸粗粗一翻也没有关于张戎的报道。”末了,他们给记者打气说:市公安局档案科对案件应该有记录,你们不妨去那里试试。

  4日和5日是双休日,记者马不停蹄地在民间查找。见旧巷子就钻,逢“老广州”就问,都说这事当年家喻户晓,只是没人能提供具体线索。有个老伯倒讲了一个确切信息:近日中央电视台、《人民公安报》都来找过张戎,可都没找到!

  6日上午,记者兴冲冲来到广州市公安局档案科,被告知“此案属政治侦察案,如要翻阅必须通过有关部门的严格审批,而且手续相当复杂……”查找张戎的线索似乎就此中断了——此时,记者袁蓓脚上已磨出了血泡。

  怎么办?知难而退?——不!记者心有不甘:虽则人海茫茫,但总该有认识张戎的市民,还是要找!

  柳暗花明——市公安局政治部提供准确线索

  寻到了知情退休女警

  要改变寻人思路。何不从张戎交炸弹的部门入手?

  曾有“老广州”介绍说:张戎当年好像把拾获的炸弹交到了大南派出所。

  当记者问及张戎一事时,大南派出所现任所长几乎一无所知——毕竟全所眼下最年长的干警谭华金也才是60年代参加工作的。谭华金叹气:说这事非得找50年代在所里工作的民警不可,但他们早都退休了。过了许久,谭华金一拍脑门儿:“对了,张淑卿、叶炳生50年代在所里工作过,可惜不知道他们的地址……”线索似乎又断了。

  7日上午,记者揣着一线希望找到了广州市公安局政治部,听说这里有退休干警的资料。政治部的同志査了査,说:叶炳生去世了。又査了査,说:张淑卿住在越秀区大新路。

  7日下午,记者找到了年已66岁的张淑卿老人。五六十年代她一直在大南派出所工作,还任过副指导员。总算找到知情人了!

  张淑卿老人爽快道出一段“古”

  两“细路”捡来一盒“香烟”

  问明记者的来意,张淑卿老人爽快地道出那段“古”——

  那一年的9月30日,天很热。

  下午5点钟的样子,大南派出所民警岑国衡和一同事出街巡逻,行至大南路与维新路交界的交通岗时,交警打招呼说:有两个“细路哥”(小孩子)刚才交来一本“地图”,说是在维新路临时搭建的国庆彩灯牌楼下捡的。岑国衡接过来,塞进上衣口袋,回到派出所。

  “地图”摆到了派出所的桌上,几个民警围上来,包括张淑卿。

  “好重,不像是地图,是什么东西?”有人觉出异样。

  大伙一愣。有个民警轻手轻脚把“地图”拆开,发现里面包的是一个“黑猫”牌香烟的铁烟盒。

  再打开“烟盒”。嘿! 是一块光滑的东西,像黏土,又似乎不像;像肥皂,似乎也不像。大家七嘴八舌,却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烟盒”里装的决不是烟!

  民警李兆林走过来,他在兵工厂干过。他拿起“烟盒”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那块光滑的东西里面装有两根细管,一长一短,长的约12厘米,短的约8厘米。李兆林用牙签挑了挑那块光滑的东西,感觉又有点黏。他突然喊——

  “是雷管,是炸药……”

  有人附和,更多的人不信,认为可能是医疗器械什么的。

  哗!这盒“黑猫牌”惊动了市公安局反爆破组

  派出所天台引爆炸弹

  所长金为良用小刀从“烟盒”中捣弄出少许可疑物,用火一点,“呲”的一声,冒出大量黄色浓烟。金所长说:“坏了,赶快报告市局治安科!”

  市公安局治安科的同志飞也似地赶来了,但看不出个中蹊跷——“烟盒”里装的新家伙连他们也没见过。于是,派出所将此事紧急报告市公安局反爆破组。当时,反爆破组的同志正在开反爆破会,一听大南派出所有“异常情况”,马上停止开会扑过来。

  下午5时45分左右,反爆破组赶到大南派出所,迅速在四周戒严。他们打开“烟盒”一看,立马断定是炸弹;又一瞧构成物,哗!还是燃烧弹;再一试拆细管,天啊!这不是定时炸弹吗?!事不宜迟——将炸弹送往别处引爆恐怕来不及了。反爆破组的同志当机立断,将炸弹拿上派出所的天台,把带有小金属信管(内装有硫酸)的两个雷管从炸药中取出,投到一个盛满水的大木桶中。硫酸流出将连接弹簧的小钢丝腐蚀掉,弹簧因此回弹撞击雷管……6时正。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浓烟冲天而起,水花漫天飞溅,尘土纷落周遭,木桶化成无数碎屑——当时,现场所有的人都喊了声“妈呀”!

  当晚7时,广州市迎国庆汇演在维新路牌楼照常举行,羊城百姓摩肩接踵,争睹盛况。好一个欢乐、祥和的国庆节!反爆破组的同志说,那颗炸弹是当时最新型的炸弹!如果在牌楼爆炸,后果真真不堪设想。过了三天,也就是10月3日,在牌楼埋放炸弹的国民党特务屈金汉被抓,不久被判死刑,枪决了。

  而那一年国庆前夕,台湾特务机关一共派遣了25名爆破手,企图在广州市制造恐怖事件。屈金汉被捉后,其余24名特务相继落网。

  名字原来一字之差,线索面临中断又逢转机

  张戎机终于浮出人海

  谈及捡炸弹的“细路哥”,张淑卿老人说:社会上的传言错了,发现炸弹的少年其实不叫张戎,叫张戎机!

  “能确定吗?”记者反复追问。

  “能,肯定是叫张戎机!”一字之差,难怪找不到啊。

  张淑卿老人坦言她也不知张戎机在哪里——已经几十年没联系了。至于岑国衡、金为良等知情干警,也都过世了。

  线索又一次面临中断的危险。

  8日,记者再次来到广州市公安局人口信息科。一査电脑,果然有个叫张戎机的人,1944年生,住大南派出所辖区。所有资料显示,此人和当年小英雄的情况十分吻合!

  看来,事情有转机了。

  当天,记者立马直奔张戎机住的越秀区高第街,不料扑了个空。邻居都说:“张戎机原来是住这儿,但早搬走了,据说这些年搬了好几次,新地址不清楚。” “捡炸弹的事?没听他说过呀。”难道好不容易寻得的线索又要画上句号?记者不甘心,硬着头皮又折回到大南派出所。老民警谭华金一听记者要找的是张戎机,不是张戎,登时乐了:“怎么不早说,张戎机我熟,我能帮你们找到他。”

  9日,经谭华金的牵线搭桥,记者终于在珠江边新领事馆区找到了张戎机。

  55岁的张戎机,衣着简朴,身材高大,样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

  年已55岁的他平静忆起45年前那件事

  牌楼下捡到定时炸弹

  张戎机话不多。对当年捡炸弹的事,他回忆得认真而平静——“1954年是国庆五周年,共和国第一次搞大庆,气氛很热烈。广州是在市中心的维新路搞,在那儿早早就搭起了牌楼。当时我家就住在牌楼的西北角,也就200米的样子。那年我10岁,在大新路小学读二年级。当时我个儿大,学习上也拔尖;但很调皮,还不是少先队员。

  “9月30日那天晚上要在牌楼搞庆祝演出。下午4点多,学校刚放学,我就和同学叶永雄直奔牌楼看热闹。叶永雄小我两岁,和我是邻居。竹搭的牌楼有三层楼那么高,上面是彩旗彩灯,下面是舞台,后面摆放着一些装道具用的大木箱。我和叶永雄在牌楼前兜兜转转,眨眼就玩到了差不多5点钟。当时那里已是人山人海,我和叶永雄被挤得喘不过气来,就往牌楼后面挪。到了牌楼后面,我的野劲又上来了。那里堆着好多装道具的木箱,每个大约一米见方,一般三个垒在一起,最下面的用两根大木条撑着两边,两根木条中间是空的。我‘嗖嗖嗖’就爬到了三个木箱的顶部,觉得挺好玩,往下一望,足足有四五米高。那时胆子也大,我想都没想就跳了下来。落地还很稳。当我弓身准备站起来时,忽然发现箱子下面的两根木条中间有包东西,花花绿绿的。我趴下身子,伸手把那个东西掏了出来。一看,长长的,比课本小一些,比现在的烟盒略大。外面用广州市地图包着,地图外面又用小细绳捆着。我没打开,只用手掂了掂,说不清是轻还是重。那时觉得捡到了东西不能贪,一定要交给民警叔叔,老师也是这么教。所以,我和叶永雄马上跑到不远处的交通岗,把那本‘地图’交给了民警,时间大概是5点来钟。交警正忙,也没多问,接过‘地图’随手放到了交通岗的顶上。我和叶永雄又飞快跑回牌楼继续玩。那天晚上,一个在派出所工作的姓马的邻居来我家串门。他说,真幸运啊,今天有人在牌楼放炸弹,好在被一个小学生发现了……要不,我们这些附近的住户都要遭殃。我说,是用地图包着的吗?马叔叔说是。我一高兴就露了底:那是我捡到的……”

  民警上门三番五次盘问张戎机

  曾怀疑两童受人指使

  “‘麻烦’马上就来了。国庆节一早,派出所的民警就找上了门,问我‘炸弹是谁交给你们的?有没有人指使你们干?有没有叫你们拿去什么地方?’等等,而且是三番五次,反反复复从不同的角度问。我当时虽然是小孩,也觉得无形中有压力。”这样的询问有好多次。直到几天后公安机关破了案,抓到放炸弹的台湾特务屈金汉之后,事情才真相大白。从那以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公安部门为了保护我和叶永雄的安全,隔三岔五总要派人来我家问问情况,主要是问有没有人威胁我们。

  “后来,学校吸收了我这个调皮学生为少先队员,还让我担任了大队长。广州市公安局局长李广祥也亲自给我和叶永雄发了奖,奖品是每人一张奖状,一双波鞋(球鞋),两本硬皮抄和一块能做两套衣服的布料。这种重奖在当时很少。

  “捡炸弹有叶永雄的一份功劳,哎,他现在怎么样了?我20多年没他的消息了……”

  对呀,叶永雄在哪儿呢?

  在商界已颇为成功的张戎机至今本色依然

  捡炸弹一直守口如瓶

  为了寻找叶永雄,记者马上调阅了广州市人口信息资料库。遗憾的是,电脑里边没有叶永雄的任何资料记录,只显示:査无此人。

  这两天,记者又随着张戎机通过各种渠道寻找叶永雄,虽然还没有找到叶永雄,对张戎机的了解却越来越多——

  张戎机上完初中二年级,就走上了社会,在多个单位工作过。1982年,他从广州造纸厂离职下海,是广州较早的个体户,主要做服装生意。他和妻子——他的小学同学,为人本分,诚信从商,这么多年闯荡下来,张戎机在商界已颇为成功,现在有楼、有车、有厂、有店。他这两年已处于半退休状态,只过问大事,“厂、店都交给儿子打理了,儿子比我会经营,他是广州第一批考上大学的个体户子女,越秀区当年还大大表彰了一下,他的照片还上了《羊城晚报》呢。”

  几十年来,张戎机对捡炸弹一事守口如瓶,就连亲友也少有人知。“当年那样做很平常,本来就应该嘛——做人千万不能贪,没什么好张扬的。我这一辈子,干工作也好,做生意也好,就认一句话:不做好事,不行;只要做好人,就好。”难怪记者昨天重访高第街时,他的街坊打趣说:“张戎机做过很多好事,但都被他‘贪污’进自己的肚子里了。”“能不能在报上讲你的住址?”记者试着问张戎机。

  “不怕。跟坏人斗,怕什么?坏人才怕呢。”

  好一个英雄张戎机,45年本色依然

  新闻档案

  一幅泛黄的老照片,引出了45年前鲜为人知的精彩故事,文章将记者“摆”进去,寻找过程一波三折,引人入胜。此文原为副刊稿件,要闻部布置重新采写后,以当时罕见的一版整版篇幅见报,产生了全城街谈巷议的轰动效应。此为优化配置新闻资源、争取传播效应最大化的典型案例。

  (载于《羊城晚报新闻作品精选1997—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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